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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大結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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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門樓的大起大落,讓只憑著個人武力橫沖直撞的呂布懂得了許多。

最直接的便是與死亡擦身而過,呂布知道害怕了,也知道生而為人,總是要為自己做出的事情負責任的。

有了這種思想的呂布,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,他是漢獻帝親封的溫候,位比三司,普天之下最大的官了,彼時的曹操還只是九卿的司空呢。

以武力來論,他代表了這個時代的巔峰,馬中赤兔,人中呂布又豈是一句空話?

那麽問題來了,他的武力很高,官職也很大,為什麽還是險些被一個宦官之後的曹操所擒殺?

是他打不過曹操,還是曹操有仙人相助?

都不是,曹操那個小矮子,他一只手就能提起來。

仙人相助?更不可能。

那他為什麽會輸給曹操?

呂布帶著這個問題,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,直到某一日,曹操宴請百官,吹噓自己的功績,剛吹噓完,下面便有一人站了起來,對曹操鞠了個躬,笑瞇瞇道:“司空用兵有如神助,戰無不勝,攻無不克,實乃天子之幸,萬民之福。”

這馬屁拍得曹操通體舒暢,便叫伺候自己的侍從給那人親斟了一杯酒,明知故問道:“哦?先生倒是說說,孤都有何功績?”

那人接了侍從的酒,一飲而盡,瀟灑放下酒樽,合著周圍的悅耳琴音,目光劃過呂布張繡,最後落在曹操身上,萬分誠懇道:“司空濮陽攻呂布,宛城戰張繡,潼關逢馬超——”

此言一出,殿內眾人臉色皆變。

那人看著曹操,不緊不慢說完:“——此等戰役,皆聞名天下耳。試問當時英豪,誰能與司空相較一二?”

呂布險些笑出聲,悶頭飲了一杯酒,壓了壓想取消曹操的心。

飲完酒後,又有些同情曹操。

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事兒了,這是眾目睽睽下被人落了面子,用丁璇的話來講,就是裝逼不成反遭打臉。

這種事情如果擱在他身上,必然二話不說,先提著方天畫戟將那人的腦袋削掉。

他如此,曹操大抵也如此。

想到這,呂布瞧了一眼當眾打臉曹操的文臣。

衣著寒酸得很,渾身上下透露著一個窮字,怕是連個上好的棺木都買不起,被曹操的侍衛殺後,草席一裹,扔在亂葬崗便了事。

呂布這般想著,盤算著等會侍衛動手殺人的時候,他稍微避避,別被濺了一身血。

自他歸降丁璇後,他那女兒便對他管東管西甚是啰嗦,再不許他胡亂殺人,身上若是沾了血,只怕又要被女兒一通埋怨。

然而讓他意外的是,曹操並沒有殺人,只是略說幾句,便把這件事情揭過。

他離曹操離得近,還能看到曹操被氣得眼皮直跳的臉,和緊緊握著酒樽的手指。

氣成這樣還不殺人?

他不懂。

酒宴散後他回家,頗為不解地與女兒說起此事。

女兒看傻子一般看著他,恨鐵不成鋼道:“爹爹以為所有人都跟爹爹一樣,做事全憑心情好壞?”

呂布道:“不憑心情做事,那憑什麽?”

女兒軟軟的手指戳著他的額頭,道:“憑王道,憑仁義,憑人心所向。 ”

呂布覺得這思想有坑,反駁道:“就為這些?把自己氣死也不能殺那人?”

女兒道:“自然是為這些。正是因為爹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,肆意鞭打諸將,所以才會被諸將背叛,失了徐州,降了丁夫人。”

這話他沒辦法反駁。

事實的確如此。

於是呂布終於悟了——他輸給曹操的,其實就是曹操比他能忍而已,能忍,就能收買人心。

他忍不了丁原對他呼來喝去不當人看,所以他殺了丁原投靠董卓,他忍不了自己看上的人被董卓強占,所以殺了董卓跟王允走一路,雖然到最後他知道貂蟬之事是王允使的連環計,就是用來讓他殺董卓的。

但王允對他不錯,比丁原和董卓對他好多了,丁原把他當做看門狗,董卓生氣便提著劍來殺他,王允不會,王允把他當人看,他就跟王允一條心。

後來董卓的叛軍重新殺回長安,他還回城帶著王允一起走,可惜王允死活不跟他走,以身殉國。

他為自己不加掩飾的脾氣成了三姓家奴,人人喊打,縱然再勇猛,再是亂世中的第一人,也要被曹操所擒,若非丁璇相救,只怕他這會兒早就是刀下亡魂了。

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後,他能改嗎?

他寧願不去爭天下,也不要像曹操那樣憋屈地忍著,再說了,他現在的官職是天下第一大,漢獻帝之下便是他,他的女兒還頗受曹昂的青睞,只待倆人一成年,他女兒就是曹昂的正妻,下個朝代的皇後,他的外孫,就是下下任的天子。

這種情況下,他還打打殺殺做什麽?

以後的帝王身上都流著他呂布的血了,他還用得著再跟之前一樣,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嗎?

果斷不能。

所以當探子來報呂布,說馬超繞過丁璇布下的疑兵,一路南下,準備攻取許昌的時候,呂布二話不說,便讓探子去找丁璇,讓丁璇連忙回援許昌。

身後的荀文若拉都拉不住他。

探子走了之後,荀彧看著呂布,幽幽地嘆了一口氣,道:“溫候武藝世間無雙,怎會怕一個馬超?”

“我怕他?”

呂布搖搖頭,雙手背在身後,道:“我和他不一樣,我不是武夫。”

他都快當上天子的岳父了,還去戰場上拼殺個什麽勁?

意思意思得了,他要留著命來享受人生。

探子飛馬奔入遠在潼關的丁璇的營帳,丁璇手指攥了攥書信,揮手讓探子下去,又讓侍從去請諸位將軍。

哨衛鳴金收兵,張飛意猶未盡地縱馬還營,看到丁璇,問道:“今天怎麽收兵這麽早?我都快擒住馬超了。”

丁璇揚了揚手裏的信,道:“跟你打得那個,不是馬超,真正的馬超,已經繞過我們南下攻打許昌了。”

張飛睜大了眼睛,第一反應便是這不可能。

馬超若是走了,天天頂著漂亮到不行的獅盔跟他打的是什麽人?

但轉念又一想,他作為疑兵,每日並不敢與馬超硬碰硬,總是點到為止,而“馬超”呢,也不很追,悠悠哉哉地讓他走,他原本以為是馬超貴公子的脾氣在作祟,現在再瞧瞧,哪是因為馬超的脾氣,而是因為那盔甲裏面已經換了人。

馬超的盔甲極其華美,雕成獅子形狀的頭盔帶在頭上,只露著兩只眼睛,直至今日,他都沒瞧見過馬超的真面具,若是按照他以往的性子,裏面換了人他肯定能感覺得出來的,可他只是疑兵,沒有用盡全力,心思也只在應付一場是一場上,故而並沒有留意“馬超”的路子不對。

張飛恨恨地把丈八蛇矛攥在手裏,道:“馬超這廝太奸猾!我說他這幾日怎麽沒有前幾日那麽難打了,原來是換了人!”

夏侯淵在外面駐防,警惕馬超隨時來攻打,聽到營帳裏的急促傳喚,還以為馬超繞過他襲擊了大營,馬不停蹄趕回來,見士兵們都在收拾營帳,有些不解,問道:“這是怎麽了?”

丁璇道:“馬超識破了我們的疑兵,繞過我們打許昌了。”

夏侯淵瞳孔微微收縮,險些握不住手裏的武器,道:“瑛妹還在許昌!”

張飛聽此打了個哆嗦:“還有寶兒,守許昌的人是三姓家奴呂布……”

無論是歷史上的呂布,還是演義中的呂布,都是武力爆表,名聲卻一塌塗地。

在後人看來,呂布短視到令人發指,為了點蠅頭小利,扭臉就能捅盟友一刀。

殺丁原投董卓,殺董卓投王允,走投無路時被劉備收買,卻在劉備與袁術時,反手便搶了劉備的城池。

呂布做的這些事情,後人尚且看不過去,更別提生於這個時代,被呂布坑過的張飛了。

馬中赤兔,人中呂布,三姓家奴,見利忘義,張飛能信任呂布才有了鬼。

不僅是張飛不信任呂布,提起呂布守許昌,夏侯淵也忍不住打哆嗦。

——他的妻兒老小可都在許昌城,若是呂布這廝降了,那夏侯滿門便知剩下他和大哥夏侯惇了。

夏侯淵回頭沖士兵大吼:“麻利點,星夜趕回許昌!”

張飛與夏侯淵慌得不行,丁璇見此道:“別自亂陣腳,呂奉先能撐一陣子的。”

張飛道:“夫人,你是不不了解呂布,那廝武功雖高,人品差得很,就是一條養不熟的狗,我和大哥沒少被他坑。”

丁璇挑挑眉,道:“我說他能守住,他便守得住。”

“再說了,你覺得我們這點兵力,回去又能做什麽?”

張飛夏侯淵一怔,氣急敗壞地坐在地上。

還別說,他們這點兵,縱然回援許昌,也做不了什麽。

馬超於潼關起兵二十萬,與曹操幾場帳打下來,都是摧枯拉朽式的勝利,根本沒怎麽損傷實力。

馬超摔重兵南下,以他們這點兵力,支援許昌也是千裏送人頭,不頂用。

張飛道:“那就眼睜睜看著許昌被馬超拿下?我們什麽都不做?”

丁璇道:“誰說我們什麽都不做了?”

“翼德,你還在此地與龐德互為疑兵,等表哥在關外捉了馬騰後,你與表哥一起,直接西行入川支援兩位軍師和玄德公。”

張飛沒有認出來獅盔後的“馬超”已經換了人,一方面是因為馬超的盔甲特殊的緣故,另一方面,是因為獅盔後的人的武功並沒有太大的波動,故而他並沒有察覺。

武功僅在馬超之下的人,又能讓張飛覺察不出獅盔後換了人的人,馬超麾下的武將,只有龐德能做到。

張飛遲疑了一會兒,道:“許昌那裏……”

“許昌的事情自有我和秒才。”

丁璇拍了拍張飛的肩膀,笑著道:“放心去吧,萬事有我呢。”

有的人天生就帶了忠誠的屬性,比如張飛趙雲諸葛亮這幫人,有的人的忠誠需要某些事情才能觸發,比如張繡這類人,還有一種人,叫做不見棺材不落淚,不在生死邊緣徘徊一番,不知道忠誠為何物。

當然,縱然在生死之間游蕩一圈了,也未必能激活忠誠的屬性,這個時候,便需要給上一些小小的幫助。

曹昂對呂布的女兒甚是傾心,呂布還等著做未來天子的老丈人,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投降馬超。

除非他腦袋進了水,或者被驢給踢了。

丁璇點了五千兵馬,與夏侯淵星夜往回許昌。

守著許昌的呂布再怎麽不會投降,可留守許昌的士兵不多,趙雲遠在江東,關羽在荊州,支援許昌的可能性並不大,馬超若是長時間圍困許昌,城內兵困馬乏,縱然呂布為了女兒能順利嫁曹昂,死戰不降,許昌城也會失守。

許昌城是國都,意義重大,一旦失守,人心不穩不說,馬超放孫權周瑜,奪荊州江東,學著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,聯合川蜀之力,消滅曹操的勢力不在話下。

此時的許昌城下,馬岱挺槍縱馬,在城下叫陣。

荀彧站在城樓上,看了看叫陣的馬岱。

一身銀甲,甚是威武。

荀彧再瞧瞧自己身邊的呂布。

呂布連戰甲都沒換,穿得還是侯爺的錦衣,呂布又生得眉清目秀,立在他身邊,不像個廝殺疆場的武將,更像一個俊秀的文臣。

荀彧扶了扶額,推了一下立在自己身邊雙手環胸的呂布,道:“同為關外之人,溫候不下去比試一場?”

呂布搖搖頭,道:“他又不是馬超,比試什麽?咱們城裏的士兵不多,堅守不出就是了,何苦出城與他打消耗?”

荀彧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。

呂布的溫候雖然位比三司,但是個虛職,曹操還在許昌時,並沒有給他多少實權,故而呂布在朝堂之上也不曾掀起什麽風浪。

每日下了朝,便早早地回家,平時也不與文臣武將們來往,安靜地像是許昌城裏沒有這個人一般。

曹操領兵去潼關對戰馬超,帶走了大部分的武將,無人鎮守許昌,經丁璇提醒,才想起自己麾下還有這呂布這位猛將。

丁原董卓的事情在前,曹操對呂布不放心得很,丁璇再三擔保,曹操才不情不願地把呂布點做守城將領。

讓呂布守城歸守城,曹操還是留了一個心眼,把將令給了荀彧,呂布只是一個單純的沖鋒陷陣的將軍,並無調動軍隊的權利。

曹操對於呂布的防備,荀彧表示很是理解。

但見呂布今日的作為,荀彧又有一種曹操白浪費心思安排一切的錯覺——現在的呂布,在經歷了白門樓的瀕死之後,性格大變,對於權利的追求低到令人發指,也不像以前那般逞兇鬥狠了,老實得像是圈養在圈裏的羊。

當然,呂布肯定不是羊,是一個隨時都能把人撕得粉碎的鬼神修羅。

他之所以變成現在的模樣,完全是因為南征北戰差點丟了性命,才發現自己其實不需要那麽拼,換條思路他完全可以躺贏。

所以,能享受著過日子,為什麽一定要在戰場上出生入死?

呂布就是這種心態。

荀彧想起自己一串的兒子,默默地嘆了口氣。

馬岱叫陣無人理會,許昌城上高掛免戰牌。

三國雖然是一個禮樂崩壞、不大講究的時代,但馬超作為累世公侯的世子爺,是一個非常講究的人。

見城上掛了免戰牌,便讓士兵圍著城樓安營紮寨,並不攻打城樓。

馬岱見此,忍不住問馬超:“哥,這免戰牌……”

大家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司機了,知道免戰牌這種東西,不是掛給敵軍看的,是給自己人看的——免戰牌都掛了,言戰者斬。

為什麽是給自己人看的呢,是因為免戰牌這種東西,誰信誰腦袋有坑。

再者,許昌城裏的人拖得起,他們拖不起,曹操的大軍去了關外攻打他們的老巢,他們南下攻打許昌,正是敵我雙方互拼火力的時間,哪一方先拿下對方的老巢,哪一方便是這場橫跨了整個北方戰役的勝利者。

所以當馬超不下令攻打許昌,只讓西涼軍安營紮寨時,馬岱深深地覺得,自己這個兄長,自出了潼關後,腦袋好像不大靈光了,所有的英明神武,都丟在關外沒有一同帶過來。

馬岱斟酌著用詞,道:“……不可盡信,需知兵者詭道也。曹阿瞞深入關中,若我們在許昌耽擱太久,只怕叔父危矣。”

馬岱苦口婆心說了一大串,馬超卻一個字也沒有回答,只是眺望著北方,輕瞇著的眼睛掠過草長鶯飛的春景,看得極遠,像是在等待著什麽。

“哥在等人?”馬岱問道。

“不錯。”

馬超終於開了口,聲色淡淡:“不出十日,她便會到了。”

許昌城裏的荀彧見馬超不來攻城,便開始讓呂布操練士兵。

呂布好奇道:“他又不站,練兵作甚?”

荀彧道:“快則五日,慢則十日,丁夫人便會趕回,到那時,我們打開城門,與夫人前後夾擊馬超。”

呂布哦了一聲,回家換了戰甲。

換戰甲的時候,免不了被女兒一頓啰嗦。

經歷了女兒的一番□□後,呂布再出門,臉上便蒙上了一層寒霜。

呂布雖久不問軍中之事,但威名仍在,又加上臉上寫滿了不高興,惹我者死,士兵們無不小心翼翼應對,生怕自己惹怒了這位修羅。

馬超之所以能把曹操打得節節敗退,除卻聞名天下的西涼鐵騎外,還有一支非常克制步兵的特殊部隊——擲矛軍。

擲矛軍選自西涼軍最為精銳的士兵,臂力過人,使用長矛,兩軍對戰時,擲矛軍為先鋒,每個士兵佩戴多支長矛,擲向敵軍。

他們力氣極大,長矛的傷害力遠在弩/箭之上,甚至就連步兵的盾牌也能穿透。

尋常的步兵遇到擲矛軍便潰不成軍,縱然是以步兵獨步天下的曹操,也在這上面吃了不少苦頭。

同為關外人,呂布知曉擲矛軍的厲害,面對擲矛軍時,盔甲護盾是沒有任何用處的,只能靠自身的反應能力去躲避。

躲避了擲矛軍,後面緊跟而來的是能踏平一切的西涼鐵騎。

兩者合一,是馬超戰無不勝的獨門法寶。

呂布踢了一下姿勢不穩的士兵,士兵栽了一個跟頭,又連忙站起來擺好迎戰姿勢。

呂布默然道:“身體再彎點,西涼軍來了砍馬腿,砍不中馬腿你就死了。”

許昌城裏的訓練如火如荼,城外的丁璇終於到達。

為了彰顯自己是帶了很多兵馬前來支援許昌的,丁璇讓士兵在馬尾巴上綁上了樹枝。

戰馬嘶鳴,樹枝掃在地上,塵沙滿天,聲勢極其浩大。

馬超看到丁璇的兵馬緩緩而來,瞇眼看了一會兒後,將指揮權交給馬岱,自己點了五百兵,如能劈開混沌的利刃一般,狠狠地插/入丁璇的“千軍萬馬”中。

丁璇的兵馬遠道而來,只是看上去驍勇,實則早就疲憊不堪,根本不是馬超以逸待勞的對手。

馬超一路沖到丁璇面前,手裏的□□橫在丁璇的胸口的護心鏡上。

兩人的武力值相差太過懸殊,丁璇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。

此時暮春與初夏交接,城外綠蔭為林,綠草鶯鶯,馬超看著面前沖他淺笑的女子,手指稍稍用力,丁璇的護心鏡便出現了裂紋。

馬超冷冷道:“你不要以為我舍不得殺你。”

丁璇輕輕一笑,道:“別,我這人最有自知之明了。”

周圍西涼軍喊殺聲震天,丁璇帶來的士兵的聲音越來越弱,夏侯淵被幾個將領圍困,想沖過來救丁璇卻怎麽都沖不過來。

馬超道:“若是其他人圍困許昌,你敢只帶五千人便回援嗎?”

他雖然只與丁璇見過幾面,但派了不少人搜集丁璇的消息,太了解丁璇的行事了。

因為了解,所以才更為不虞。

馬超聲音低啞,眼睛輕瞇:“你所依仗的,不過是我喜歡你罷了。”

她覺得他喜歡她,所以不會殺她,只需拖住了他,他們之間的戰役便成功了一半。

江山,還是美人,丁璇在逼著他選一個。

但,他從來不做選擇題,他的世界,只有全部都要。

馬超右手收槍,左手握著的馬鞭緊跟而上,掃過丁璇的頭盔。

丁璇的頭盔骨碌碌地落在地上,長發揚在風裏,馬超軟鞭纏在丁璇的腰間,手指回力,將丁璇帶在他馬前。

微風拂面,丁璇身上特有的清香縈繞在他的呼吸之間。

耳畔似乎響起丁璇的一聲輕笑,輕笑之後,是她身為俘虜卻悠閑如舊的聲音:“孟起,你的話,只對了一半。”

“因為是你,所以我敢只帶這點兵便回援許昌。旁人瞧不出來我的虛張聲勢,見我回援,只會破釜沈舟加緊攻打許昌,而你,不會。”

“你太了解我,知曉我心裏在想什麽,也瞧得出來我的疑兵,你覺得我會仗著你的喜歡只身犯險,便前來捉我,待捉了我,再去攻打許昌仍是不遲。”

“可是孟起,我丁懷玉之所以能在這亂世縱橫,靠的不是仗著旁人的喜歡,我會叫你心服口服追隨我。”

丁璇微微側臉,看著身後抿著唇角的馬超,笑了一下,道:“我捉你一次不行,便兩次,兩次不行,便三次,四次,直到你願意歸順我為止。”

馬超冷笑:“你,捉我?”

戰馬馳騁在刀劍相撞中,不斷有鮮血濺在二人身上。

馬超的盔甲是特質的,鮮血濺到便瞬間滑落,一點紅色也不曾留下,仍是錦衣而行的少年郎。

對比馬超的光鮮瀟灑如舊,丁璇身上便有些慘不忍睹了,殷紅的血跡從她身上劃過,染紅了身下的白馬。

然身上再怎麽狼狽,她仍是光艷照人的。

丁璇揚眉一笑,粲然道:“怎麽?不信?”

話音剛落,她手裏夾著的銀針迅速紮在馬超盔甲交接的縫隙中。

銀針入肉,眩暈感襲來,馬超閉了閉眼:“你……”

意識徹底消失之前,他仿佛聽到了女子揶揄的笑聲:“孟起讀過兵書,當知兵者詭道也。”

馬超再度醒來,映入眼眶的是丁璇燦爛的笑臉。

丁璇伸出一根手指,在他眼前晃了晃,笑著道:“孟起,這是第一次了。”

夜照玉獅子被人前來,馬超白如玉的臉像是化不開的墨。

許昌城門大開,呂布叫陣請戰:“九原呂奉先在此,馬兒速來受死!”

馬超這輩子都沒怕過誰。

親衛遞來銀槍,馬超瞧著赤兔馬上的呂布。

呂布往來馳騁,英武不凡,馬蹄蕩起層層塵沙。

馬超縱馬,□□與畫戟交接,身下的土地忽然一震,馬超與呂布一同陷在深淵中。

呂布拿著戟,做了一個不打的姿勢,道:“孟起,降了唄。”

馬超冷笑,夜照玉獅子騰空而起,從深淵中跳出來,馬蹄剛剛踏在土地上,土地又是一軟,馬超再度陷入深淵。

一張大網自天而降,將深淵罩得嚴嚴實實,呂布在上面撓著頭,道:“別費力氣了,你沒來之前這些坑都挖好了,我要不是記住了這些坑的位置,只怕跟你一樣,也掉進去了。”

馬超:“……”

丁璇慢悠悠來看熱鬧,伸出兩根手指:“孟起,第二次了。”

幾次三番之後,馬超冷聲出口:“丁懷玉,你敢不敢讓你的人與我正面交戰?”

丁璇看了看他,靜默片刻,道:“兵者,兇器也,聖人不得已而用之。”

“孟起,你可以毫無顧忌沖陣,過關斬將所向睥睨,肆意屠殺我的士兵,但我,不想與你一樣,視人命如草芥。”

“我們兩個人能夠解決的事情,沒必要拉著別人去送死。”

此時微風乍起,丁璇的發隨著微風起舞,陽光透過繁茂的枝葉招進來,光線變得斑駁細碎。

馬超忽而覺得,眼前這個人,身上有著萬丈霞光,一路披荊斬棘,來到他身邊,將他身上帶有的黑暗,照得無處遁形。

馬超想起那年的他抱著母親的頭顱大哭不已,聲嘶力竭地質問著父親:“你們之間的事情,為什麽不能單獨解決?為什麽一定要扯上我娘?我娘做錯了什麽?”

父親蹲下來,撫著他的發,啞聲道:“超兒,這是亂世,沒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,只有生而為人便是原罪。你娘最大的錯,便是生在亂世,又嫁給了我。”

“亂世什麽時候會結束?”

“也許五年,也許十年,也許會更久。”

那年小小的他在母親的墳前發誓:“娘,我一定會終結亂世,還天下一個太平。再也不會讓你這種無辜的女子,死在戰亂之中。”

馬超閉了閉眼,耳畔是丁璇極輕極輕的聲音:“孟起,這個亂世,太久太久了。”

三月的桃花已過,只剩下枝繁葉茂在努力生長,馬超睜開眼,看著丁璇,半晌後,他道:“我在西涼等你。”

一向年光有限身,等閑離別易消魂,酒筵歌席,莫辭頻,不如憐取,眼前人。

……

多年後,四夷賓服,海晏河清,少年的天子泰山封禪,英武的將軍,儒雅的文臣,雲層中的第一縷霞光落下,轉眼之間又過了多少個春秋。

柳條折盡花飛盡,借問行人歸不歸?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霍小玉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霍小玉

三月暖陽,桃花鋪滿地。

霍小玉踏在桃花地上,流仙裙被桃花染成淺淺的紅。

院內的李益還似舊時溫潤儒雅的模樣,霍小玉卻有些認不清他了。

她記憶裏的李益,是不大穿這些綾羅綢緞的,他喜歡一身青衫,臨江而立。

月色在江河而洗,漣長也繾綣。

她自知出身娼家,不可能嫁給李益,便對李益道:“妾年始十八,君才二十有二,迨君壯士之秋,猶有八歲。一生歡愛,願畢此期。”

之後李益另娶高門,她削發為尼,兩不相幹。

李益說好,在她院子裏,他們同吃同住,猶如夫妻。

她傾家蕩產,只求八年相守。

可李益回報她的,是一走杳無音信,是苦求無門,李益不願相見。

如今,李益終於來了,是被人押著來的。

霍小玉淒然一笑,用盡所有力氣,將手裏的錦帕狠狠擲在李益臉上,道:“我為女子,薄命如斯!君是丈夫負心若此!”

“李君李君,今當永訣!”

“我死之後,必為厲鬼,使君妻妾,終日不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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